调研显示北川遗址10年后恐消失 保护方案未出台

2013年05月10日10:01  东方早报
人物原型:参与保护老县城地震遗址的老人王诗安。本专题北川现场绘图 李媛 人物原型:参与保护老县城地震遗址的老人王诗安。本专题北川现场绘图 李媛

  昨日,位于北川羌族自治县的四川“5·12”汶川特大地震纪念馆正式向公众免费开放。2008年“5·12”大地震中,北川损失最为惨重,昔日山清水秀的小城变成一片废墟,随处是破碎的家园。

  五年,活下来的北川人从废墟走进新家,住进一座“很漂亮也很大”的城市,但许多人始终未能找回老家的温馨。

  五年,丧子家庭历尽磨难重新拥有了孩子,在心灵复苏、情感回暖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希望与失望来回转换,“听话的那个,永远地走了。”

  五年后,早报记者重回北川,观察地震遗址的保护与利用、顶配重建的新家园、灾后经济发展的新局面,以及血泪铸就的防震减灾新体系,我们选择走访身处弱势的残疾人群体,以及背负着北川希望的震后一代,以北川为样本,描绘震后幸存者的生活图景。

  五年,重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早报记者 黄志强 邱萧芜

  发自绵阳北川 实习生 邵丽平

  “如果房子倒了,成了废墟,那家就没了,亲人也没了,对我来说这里就毫无意义了。”在蜿蜒的湔江河畔,65岁的北川老人王诗安眺望着江对面废墟中倾斜的老家。

  那是一幢6层宿舍楼,矗立在裸露的山体下、泛白的泥沙中,无论是在照片里还是河对面,王诗安总能轻易找出自己的家,“我的房子至今没有倒,山脚下最角落的位置,我家在六楼,唯一侧面开了窗户的那一户。”

  王诗安和这幢他居住了16年的宿舍楼在汶川地震中得以幸存,但20多位亲人长眠于此。五年间,他十度搬家,居无定所,始终无法适应新生活,去年,早已退休的他选择回到老县城,守护遗址。

  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是全世界唯一整体保护,规模最宏大、原貌保存最完整、地震损毁最严重、次生灾害最典型、破坏类型最全面的地震灾难遗址区。五年来,相关专家对震损建筑的研究一直都在进行,但大多仅仅停留在论文和实验室阶段,北川血淋淋的教训并未引起社会和公众足够的重视,以至于五年不到,芦山再现了众多北川地震遗址中的场景。

  更为迫切的是,当地震遗址的价值还未充分挖掘、教训未被汲取之时,遗址本身已面临灭顶之灾,四川省社科院一项调研报告显示,遗址面临着自然衰变和外力破坏两大威胁,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的防风化、防锈蚀、防坍塌和次生灾害治理措施持续实施保护,再经过10年或20年,遗址恐将不复存在,失去它应有的保存价值。

  五年来,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长期保护方案迟迟未见出台。

  每晚巡护七趟

  键盘、挎包、沐浴露、保鲜膜、酒杯、玩具枪、流动放映车……

  在北川老县城原建设局家属院,散落一地的生活物品将时间定格在五年前那个山崩地裂的下午,院子里仿佛仍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无助的哭喊声,每个静卧的物品都在诉说一段惨烈故事。

  然而,五年后的今天,院子里杂草丛生,散落的生活物品被荒草、枯枝和树叶掩盖,参观者若非刻意寻找,只能看到倾斜的房子下面一片荒芜。

  “地震前,这个院子里只有两棵树,地震后,很多窗台的盆景掉落下来,长年累月,不断疯长,现在成了一片森林,到处是荒草和树木,什么也看不见了。”地震前,王诗安的侄子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去年3月,退休在家的王诗安来到遗址区祭奠亲人,一条“保护遗址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的横幅触动了他,“闲下来容易悲伤”,王诗安选择报名参与遗址保护,绵阳市唐家山堰塞湖治理暨北川老县城保护工作指挥部安排他夜间守护遗址。

  根据四川省文化厅、省文物管理局、省地震局批复的《北川地震遗址保护规划》,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分为老城区、新城区和沙坝地震断层三个部分,总保护面积1.2平方公里。其中,有重要事件地保护12处、一级保护建筑16处、二级保护建筑75处、典型地质与基础设施破坏保护6处。

  指挥部成立于2009年6月,属正县级事业单位,专门负责北川地震遗址保护、唐家山堰塞湖治理、地震纪念馆和任家坪集镇建设工作。

  1962年,14岁的王诗安来到北川老县城修路,后来进入司法局工作,一住就是40多年,他早已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有青山绿水,新鲜空气,气候宜人,如果没有地震,这里就是天堂。”地震摧毁了县城,但老人仍留恋这里的一切,每次经过,他都会停下脚步,驻足远眺倾斜的老家。

  进入指挥部工作后,老人每晚通宵巡护老县城,每晚走七趟,每趟40分钟,在漆黑寂静的遗址区,老人感受更多的是坦然,“我感觉一切和地震前一样,国税局、公安局……每一幢楼房前,都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事。”

  日复一日的守护,王诗安对遗址区原貌的改变格外敏感。除了荒草丛生,一些地震细节的消失也让老人痛心,“原来信用合作社大厦有一个巨大的电子钟,地震时电池脱落,指针就停留在2时28分,但是现在钟架生锈坍塌,指针也不见了踪影,这不该毁掉。”

  王诗安的巡护工作的另一个重点是防止偷盗。据老人介绍,地震后很多建筑的铝窗、钢筋和水管等遭窃,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房屋原貌,“一些小偷听说灾后北川留有财产,于是翻山进入老县城偷窃,他们有的白天借悼念之名踩点,晚上结伙作案,去年就曾逮捕过5人团伙。”面临两大威胁

  相比人为破坏,次生灾害对北川老县城遗址的威胁是致命的。

  2008年9月24日,地震后的北川遭遇强降雨,堆积在老县城周围斜坡、沟谷的大量松散物发生严重的地质灾害。从任家坪流向老县城魏家沟,大规模泥石流冲下大山,从南面冲进刚刚经历过地震创伤的老县城,淹没了大片区域,许多低矮建筑不见踪影。

  “地震后北川老县城附近山体地质灾害隐患短期内肯定无法解决,每年雨季都会遭遇洪灾,不排除山体进一步崩塌,给遗址带来毁灭性破坏。”长期关注遗址保护的四川省社科院陈杰博士忧心忡忡。

  指挥部接待中心主任杨孟昀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亦表示,夏季是遗址保护人员最为紧张的时期,“每年我们都要扛着沙袋阻击洪水。”

  四川省社科院一项调研报告显示,近五年来,尽管实施了一些震损建筑防护性加固工程等项目,但都属于应急性保护项目,地震遗址依然面临着自然衰变和外力破坏两大威胁。自然衰变主要是指内遗址部分救援现场、重要事件发生地及震损建筑的自然风化、锈蚀和倒塌现象。外力破坏主要是指余震、洪水等次生灾害造成的破坏。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的保护,再过10年或20年,老县城地震遗址恐将不复存在。

  “我家扛住了8级地震,如果因为保护不力而倒塌,那多么令人心酸”,王诗安说,地震幸存的建筑都应成为文物,警示后人,以供研究。

  保护它就是保护未来

  “别人说我是守坟墓,我觉得自己是在陪着亲人,更是在守护一处无价之宝。”在王诗安看来,北川老县城遗址是用血换来的教训,每一幢房子、每一根钢筋、每一个焊接点都值得深入研究,“这是给后人留下的宝贵财富。”

  “地震遗址是给活着的人的警醒,保护它就是保护我们的未来,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和子孙后代。”防灾科技学院防灾工程系主任郭迅认为公众汲取灾害的教训远远不够。郭迅教授曾在“5·12”地震应急期担任国家地震局北川应急评估组组长,五年来,他先后9次考察北川老县城遗址,对遗址区内大部分震损建筑都做了细致研究。

  郭迅沿着北川老县城主干街道逐栋调查了百余栋倒塌房屋,并通过实验室振动台倒塌对比试验后发现,北川房屋倒塌出人意料,“倒塌最严重、造成人员伤亡最大的结构不是普通的多层砌体房屋,混凝土框架和临街底层商用的底框结构倒塌比例最高。”

  郭迅研究发现,北川临街而建,底部用作商铺,上部用于居住的多层建筑倒塌比例最高,绝大多数底部一层彻底垮塌。而混凝土框架结构建筑多用于近年建造的政府等部门用房,这种结构在地震中大多一塌到底,对人的杀伤力极大,“过去我们常常有一种误区,认为混凝土房屋牢靠,其实它有致命的缺陷。”

(原标题:守护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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